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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23>

 

“是的。”

李承恩慢条斯理走到办公桌边，把电脑屏幕转向他。Desktop上有几段小视频，双击后，一段伴随激烈交火的缉捕过程映入眼底。

“他被抓了？”萧沙落网了？那个逃逸多年的重犯如困兽般被围剿在深山中，为什么他会有一种不切实际之感，甚至谈不上多少快慰。

“我不说你大概想不到萧沙是怎么曝露行踪的。”李承恩淡淡道：“他有一个心怀叵测的义女，莫雨就是通过她，取得了萧沙的信任，从而获得与王毛仲接触的机会，我们只要下一个饵，让王毛仲上钩，那接下来的事就顺理成章。”

“饵……”穆玄英歪着头想了想，“难道是那个有人差点给薛北辰下毒的事？我查过，找不到案犯的资料。”

“不错，本来王毛仲在境外隐忍多年，突然获悉薛北辰在监狱中有危险，他便按捺不住联络了境内的萧沙，要他找人混入监狱，把薛北辰弄出来——”李承恩饶有兴致地笑，“韦柔丝推荐了莫雨，为防止意外，我们自然也要把真正的薛北辰掉包。对了，我的下属跟我说你去医院看过地字一号。”

“是的。”

“你有什么发现？”李承恩对眼前这个年轻人能观察到如此细微的地方很是满意。

“他被人催眠过。”

“谁让他不安分呢？”这位将军在轻描淡写中掩去了诸多晦涩的经过。

是，没地字一号在监狱里碍手碍脚，莫雨和影的计划就能顺利进行。想着，穆玄英又觉得不妥，“一个人再怎么塑形化妆模仿别人，毕竟不是本人，王毛仲是薛北辰的养父，见了面会分辨不出影哥是不是真的薛北辰？”

“这点你可以安心。”李承恩成竹在胸地微微一笑，“王毛仲的疑心甚重，从他暗中派地字一号监视莫雨就知道了，薛北辰虽是他的养子，王毛仲也只供他上学念书，两人并未在一起生活过，这样能避免被更多人知晓他的秘密，因此，关于薛北辰的很多细节，他还没监狱里的管教熟。”

“那就好……”

“都摊开了也就不生气了吧？”李承恩拍他的肩，“影和莫雨在执行计划之前，都说这一串任务下来，不知被你怨多久，哈，你说，他们是不是多虑了？”

哪有人这样问问题的？

穆玄英撇撇唇，“一码归一码。”联手骗他，还铐他，甚至拿枪打他，就算都是假的，也没那么容易说过去就过去。

李承恩为那两人掬了一把同情泪，忽然问：“穆玄英，你被莫雨打‘死’了，那就暂时不能以原来的身份回去，你是愿意暂时留在我这里等待消息，还是加入我们？”

穆玄英一愕，吃惊地指指自己，“我？我可以加入？”

“莫雨和影出了境，还有许多后续事宜，需要我们支援……我看过你的履历，非常漂亮，尤其是枪法。”李承恩打了个响指，之前领穆玄英过来的雪阳走了进来，他吩咐：“等下让你曹姐姐领你到训练场试试枪。”

枪，一段时间不摸就会手生，小子当了一段日子狱警，怎么说也要磨合一下。

“我愿意！”穆玄英想都不想就答应下来。

“喂。”曹雪阳苦笑道：“别答应这么快，你可要想好了，干这一行你就不再是原来的你，哪天在大街上遇到熟人，也要学会漠视，不能心软，你觉得你可以胜任再下最后决定。”

“我……”

“去吧，跟哥哥姐姐们切磋一下。”李承恩抬了抬下巴。

曹雪阳露出真受不了的表情，勾勾手，把还在沉思中的穆玄英拖走，“来，弟弟，咱们好好玩一玩。”

被那么一位美艳动人的御姐喊弟弟，穆玄英不好意思地别开眼。

曹雪阳把他带到军方特工人员平日锻炼的实弹射击场，这里分观摩厅、主控室、射击区、射击大厅、靶位区几个部分，射击区的墙壁都是柔性吸附式受弹墙，吊顶有消音处理，还有专门的模拟电影靶，这里有逼真的3D环境，让人身临其境。

“喏，你先等一下，我把小杨喊过来，他是我们这里枪法最好的。”

“喔……”

大美女走了，只剩下穆玄英，他一个人在可移动射击间里呆着，胸膛某个部位在压抑中隐隐作痛，牵起了什么不堪的回忆，明明没有射击，却伸手戴上了防护耳罩，好像如此就能抵消殆尽，而后，眸光扫过轻武器展台，信步走上前去。

曹雪阳与杨宁进来时，恰好看到一个在拆冲锋枪解闷的年轻人，那左右开弓的娴熟动作简直让身后两人叹为观止。要知道冲锋枪结构差异大，不像一般手枪的普遍性强，可以由此及彼，故而拆装在十几秒都算正常范围，而眼前的人则只需要七八秒就能搞定手里的活，怎不令人惊艳——

这是天生的枪胚子。

“我想过了。”

“嗯？”曹雪阳与杨宁面面相觑，视线从彼此转移到那个年轻人身上。

“我愿意加入你们。”穆玄英并没有回头，自顾自放下手里的枪，“子弹不上膛，那便没机会扣下扳机，只有走到那一步，我才能真正懂得他们。”

父亲也好，莫雨也罢，他从没有质疑过他们对自己的爱，但有些时候，并不是被放置在一个安全的位置就能坦然接受。他已经失去了父亲，不能再失去莫雨，他要跟那两个身在异地的男人共同进退。

“而且——”穆玄英终于笑了，“这是李将军计划中的一环吧。”

曹雪阳一愣，继而有点心虚地说：“小家伙说什么呀。”

“莫雨是雇佣兵，他出手，意味着‘恶人’与‘隐元会’两支旗鼓相当的雇佣军已在暗中互别苗头。”穆玄英平静地望着展台上的子弹，“我虽不清楚李将军到底跟莫雨之间有什么协议，但他知晓莫雨那一枪对我的影响，就肯定也能意识到我对莫雨的作用。”

与雇佣军合作无异于是与虎谋皮，可若有了他来牵制莫雨，那自然立于不败之地，不是么？

啪啪啪……一阵掌声响起。

门口出现的李承恩面露笑容，他很高兴这孩子能如此理智，穆天磊后继有人了。

 

<24>

 

起雾了。

莫雨觉得他越走越远，来到了一个很熟悉的地方——

那个小院落有着孩子们最喜欢的滑梯，简单的秋千，以及埋着许多玩具的小沙坑，不过他从不把东西放在这里，抬头看了看，杆子上才是最安全的地方。

因为有个小笨蛋，他个子太矮，从来都够不到的。

正在胡思乱想，一阵细微动静在背后响起，他心里一动，转过头看了看，面前站着个揉着眼呜咽的小娃娃。

“毛毛？！”

听到他下意识的呼唤，孩子抬起头，可怜巴巴的大眼睛还在酝酿着泪水，“哥哥，妈妈不见了，爸爸也不要我了。”

莫雨弯下腰把小家伙抱起来，轻轻摸着他的小脑瓜，随即揉进怀里。

“莫雨哥哥要你。”

“呜……你不是莫雨哥哥，莫雨哥哥是坏蛋。”小孩子抽气着摇头，“他抢我的玩具。”

“喏，你的娃娃在杆子上面。”莫雨把杆子上的娃娃拿下来交给他。

小孩子猛一抬头，露出一抹痛苦的神色，胸前一片殷红，“可你打死了我……就是你……我讨厌你……”

莫雨被越来越多的血染红了衣衫，染红了双手，染红了整个人，扑面而来的血腥气味令他几乎发狂——

“毛毛！”

一声惊呼，他从噩梦中醒来，身上被汗水湿透了，头皮阵阵发麻。看了眼窗外的天色，时间还早，他脱下衬衫，光着脚到浴室里冲凉。出境以来，他每天都在做一样的梦，反复被染了血的小毛毛控诉着，如果不是影一再保证那支枪绝对没有问题，他几乎以为自己真的杀了穆玄英——

一个杀人如麻的雇佣兵居然会在开枪后自责，那简直是天大的笑话。

王毛仲派人接走了影假扮的薛北辰，安排他去秘密基地解码，而他则被安顿在一处古香古色的庄园里，等待下一步指示。

说穿了，王毛仲仍对他有所戒备，不肯轻易露面，那么目前能做的就是等待，影应该会设法与他取得联系。想到这里肚子有点饿了，而楼下厨房的冰箱里备有西点，莫雨随便拿了块芝士火腿三明治，稍稍加热便带回屋内。

打开电视漫无目的地换着频道，突然，电视机被雪花占领，莫雨似有感应地慢慢坐直，很快他就在电视屏幕上见到一张熟悉的脸——

“嗨，新发型不错。”

又拿他的脑袋开玩笑，很好，这笔账记下来。莫雨撇撇嘴，却不意外，恶人的成员都在上臂植入了跟踪系统小芯片，只要人不死，且所处的环境没有被电磁干扰，那自己人要找到他的位置只是时间问题。他对那一身打扮雌雄莫辩的男人报以哂笑，“烟，你跟影入侵系统的手法，还真是如出一辙。”

听到影的名字，烟哼了声，貌似不甚在意地问：“他呢。”

“不知道。”

“你们不在一起？”烟收敛起嬉笑的态度。

莫雨咬着三明治，懒洋洋地倚在床背上，“当然，我不过是一个护送‘薛北辰’来这里的卒子。”萧沙覆灭王毛仲都不在乎，何况是萧沙派来的打手？之所以没有直接丢弃，也许还有别的价值，于是顿了顿，说：“你最好不要占着电视，没准影也要用这个跟我联络。”

“这么多频道呢，他干嘛非要跟我挤一个？”烟不满地抗议。

莫雨倒是很想看看这俩家伙谁能厉害到从电视机里钻出来，吃完三明治，他舔了一下大拇指上沾到的奶油，“说重点。”

“萧沙在缉捕过程中被打死，而你的小心肝被人带走了。”

“谁？！”莫雨神经一绷。

“军方的人吧。”烟给自己点了一根烟，“不然，谁会莫名其妙把一个没有死的人带走，对外宣布他的死讯？”

“你是说……”

“没错，在外看来小狱警死了……是被你这个越狱的囚犯打死了。”

莫雨发出意味不明的笑。

“喂，你控制好自己的情绪，现在发疯可没人收拾烂摊子。”烟开始担心莫雨的精神状态是否正常，“老大让我捎话，萧沙已死，他的仇了了，你如果愿意抽身，随时可以走人，如果想玩大一点，你得自保。”

莫雨挑了挑眉，心里多少有些意外，同是雇佣军，“恶人”与“隐元会”早就势同水火，多少次在执行各自任务时擦枪走火，若能趁机端了隐元会的窝，对恶人大有裨益。王遗风是一个很有远见的人，他不会平白无故放过这个机会。

“你们知道了什么？”

难得烟没有打趣，一本正经地清清嗓子说：“放射性物质。”

“哦？”莫雨也微微变色。

“我们还不能确定这个消息的来源是否可靠，也许军方那边会有消息，毕竟，他们要铲除王毛仲的决心比谁都大。”烟皱起眉，“我们没有军方的后援支持与防护设备，即便有，这也是非常危险的行动，老大不可能用雇佣军那么多兄弟的命冒险——”

“知道了，这事我会处理。”莫雨瞅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，“你是不是还有话说？”

“……”

“关于你哥吧。”

“闭嘴，我没有哥哥。”

“好。”莫雨一摊手，“随意吧，反正被王毛仲关起来解码的人不是我，万一那谁受到污染，要难过，要伤心也是军方或者警方的人。”

“莫雨！”

一直以来是烟用毛毛来刺激他，难得机会可以扳回一城，莫雨满意地笑了一声，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。

“行吧，捎上影。”

烟明显松了口气，不情不愿地说了个含含糊糊的词，莫雨没听清却能猜到几分，也没继续深究，毕竟，他们还有不少事要商议。

“我们已经找到你的位置，稍后会把单兵携行具放在安全的地方，怎么找到，不用我说。”

“又是AK47和M16？”莫雨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，全然打不起精神。

“你必须承认那两种枪在国际上既好用又实惠，二战期间DE军的枪在冰天雪地的战场上冻坏了而ER军的AK47却毫无损伤。”

“够了吧，烟，虽然下了飞机就蒙上眼，我不清楚自己的坐标，但一定接近赤道地带。”冷什么的，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。

“好嘛——”烟卖了个关子，“你就期待一下吧，王老大为了你，可把压箱底的家伙都搬出来了。”

其他人执行任务时，连碰都不给碰，这心偏得没边了。